辣妹過招－夏甲與撒拉

創世記十六章

 2007年3月20日林珊宇講於台灣神學院英語禮拜

開始講道之前，我要先稍微談一下我的緊張。對我來說，寫這一篇講道篇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因為我不習慣講這麼長的講章。在美國，我們的禮拜有許多組成要素，所以講道時間一般只有10到15分鐘，而且，根據研究顯示，一般人的注意力只能集中12分鐘，這是電視機的發明所帶來的現象，我們看電視節目都是以12分鐘為一個段落。因此，對我來說，寫一篇30分鐘的講道篇比聽一篇30分鐘的講道篇還困難。說了這些，我已經偏離主題了。

聖經廣泛地收集了故事和教導，我個人用的聖經大約有2000頁。聖經記載著許許多多的故事、事件、教導和預言，也因此，我們在讀聖經時，往往會忘記某些人物，因為我們一心一意只專注在主角身上，也只去注意對故事的陳述最重要的事。不過，當今學者已經試著去記得被遺忘的故事，甚至在小說裡，人們也開始去想到被遺忘的聲音。

現在歡迎大家來到後現代的時代，這個時代所強調的是個人的聲音，特別是邊緣人的聲音。聖經包含非常多的資料，也因此，聖經中有許多聲音被推擠到邊緣，使這些聲音被遺忘或被忽略，夏甲的故事就是屬於這種聲音。

你可能會想，夏甲的故事為什麼會放在聖經裡，她甚至連無名小卒都稱不上，她是個使女，意思是說，她稱不上是個人，她只是歸屬於某人的一個物品。

然而，這個故事在聖經不只出現一次，而是被敘述了兩次，這是否意味著這個婦人、這個大多時候被遺忘的婦人，實際上對我們的信仰卻是很重要的？

雖然聖經所記載的一些事讓我覺得很困擾，但我仍然堅信，凡聖經所記載的必然都有它的道理，自然也就有它的目的。因此，夏甲的故事對我的信仰、對我們的信仰必然都很重要，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去發現其中的聲音，並去聆聽這聲音所要傳達的信息。

創世記前段的歷史被劃分成幾個不同的時代，第一個是原始時代，基本上是從創世記第一章到十一章的神話故事，包括伊甸園、該隱和亞伯、挪亞和洪水等故事。第二個時代是以色列的歷史記憶，是從亞伯蘭受上帝呼召進入立約關係開始。上帝給亞伯蘭一個新的名字，就是亞伯拉罕，「你要離開本地、本族、父家，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去。我必叫你成為大國。我必賜福給你，叫你的名為大；你也要叫別人得福。為你祝福的，我必賜福與他；那咒詛你的，我必咒詛他。地上的萬族都要因你得福。」

夏甲的故事與亞伯拉罕的故事交織在一起，她在亞伯拉罕的族裡有一段時間了，但一直都是無名氏，因為她只不過是個來自異邦的使女，而且，她服事的是撒拉，不是亞伯拉罕，所以亞伯拉罕可能根本就不認識她。她的難題始於撒拉把她給了亞伯拉罕為妾，因為撒拉不能生育。

在創世記第十六章，夏甲被描述成一個傲慢自大的使女，她因為能為亞伯拉罕生子就改變態度，變得傲慢無禮，她看撒拉不能生育就取笑她，但她也因此惹禍上身。最後，撒拉跑去找亞伯拉罕理論，亞伯拉罕允許她可以隨己意去對待夏甲，於是她將夏甲逐出家門，但夏甲後來又回到亞伯拉罕那裡，因為這是上帝的旨意。

不過，創世記二十一章為這個故事做了不一樣的解釋。撒拉看見以撒和以實瑪利在玩耍嘻笑，就生起氣來，跑到亞伯拉罕那裡去，要趕走夏甲。

 雖然這故事的兩次陳述略有不同，但我們可以就它來作出兩個結論，而且這兩個結論對你們來說一定也是顯而易見的。第一，我們知道夏甲是以實瑪利的母親，雖然這個男孩後來沒有成為以色列信仰的始祖，但也蒙受上帝的祝福，終究成為一個大國的元祖。現在，我們都知道這個大國是伊斯蘭教的信徒所形成的，而伊斯蘭教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之一。因此，夏甲作為一個大國創始人的母親，她事實上就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我們也就有理由說，她和猶太教創始人的母親撒拉一樣重要。

 第二，夏甲遇見上帝。關於夏甲，有趣的並不是因為她是第一位看見上帝顯現的婦人，但是，當上帝的使者在曠野向她顯現時，她就成為在以色列歷史記憶中最早看見上帝顯現的人。儘管她是個異邦婦人，是個使女，但以色列的上帝卻向她顯現，並給予保護。不僅如此，她也是唯一一個給上帝取名的人，她不單只有這個膽識去做連摩西這位偉大的猶太人領袖都無法做的事，而且也沒為此受到傷害。上帝接受她給的名字，並祝福她的後代。因此，儘管夏甲的身份卑賤，又是個異邦人，但她在上帝眼前卻得到特殊的地位，這不僅讓我看見上帝奇妙的恩典，也看見他寬廣的愛，他的眷顧遍及一切的受造物。

夏甲的故事必然帶有女性主義的註解，這個故事讓我最感震撼的，是婦女彼此間的互動方式。我發現，婦女彼此互動的方式並沒有改變，幾千年來都是如此。

遠在亞伯拉罕那個時代，婦女之間就存在著緊張的競爭關係，雖然夏甲和撒拉每天可能甚少互動，然而，一旦夏甲能夠給亞伯拉罕的，是撒拉所做不到的，緊張的情緒就使她們彼此相爭。

為什麼婦女總是要彼此競爭？為什麼這些競爭在本質上又是那麼詭詐呢？在兩次的敘述中，這故事都涉及婦女施加在婦女身上的暴力。其實，撒拉和夏甲兩人都不需要干擾對方。當然，她們原本可以和平共存，可以成為朋友，但是，一旦關係到男人和可能有的產業，兩個婦人就變成不共戴天的仇敵，再也不是姊妹了。

女人之間的這種行為至今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就連在二十一世紀，女人也不得不彼此比較，互相競爭，只求佔上風，而不向對方伸出援手。

有部好萊塢的電影〈辣妹過招〉(Mean Girls)就是針對這種社會現象作一番註解，電影中的故事發生在一所高中，一位剛從非洲回來的女生姬迪(琳賽蘿涵飾)正在為自己尋找立足之處。她一進入這所高中，就受到極大的震撼，她對一般的社會法則和規定一無所知。當時，學校裡的邊緣人正想設計對付風靡校園的幾個女孩，目的是要阻擋其中最出風頭的一個在春季舞會中稱后，在此情形下，姬迪自然就成為這個計謀中的一個棋子。

在電影中，我們看見幾個女生為了成為校內最受歡迎、最美麗的一個，不惜用各種方法來彼此威脅、操縱，但是，其中有一幕特別引人注意，就是在電影接近尾聲時，姬迪參加一場數學競賽，參賽的兩組都由三男一女組成。雙方到最後一回合打成了平手，因此各組要派出一個代表來進行突然死亡的回合，結果兩組都派出女生。姬迪走到台前，開始侮辱她的對手，批評她的外貌和衣著：「葛嘉露真的需要拔一下眉毛，她的服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瞎眼的主日學老師為她挑選的，她殘缺不齊的牙齒上沾到價值只有9角9分的唇彩。然而，就在那時，我發現，這樣取笑葛嘉露並不能讓我自己取勝。叫人胖子並不能使你瘦下來，說別人愚笨並不能使你變聰明，摧毀麗珍的生命也絲毫不能使我更快樂。在生活中你所能做的，就是積極面對在你面前的難題。」

到最後，讓姬迪贏得比賽的是她的知識，不是對手不懂得化妝或穿時髦的衣著。這讓我們想到一個問題，我們的生命明明就不是取決於對方的表現，而是在於我們自己的表現，可是為什麼我們人類(不只是女人而已)卻仍要用膚淺的方式把對方摧毀？

我們是否和撒拉一樣？對自己的能力和地位非常沒有安全感，以致於我們必須讓對方覺得矮人一截，好讓我們自己覺得會得到照顧、覺得自己很重要？我們是否和夏甲一樣？自命不凡，所以我們去成就別人做不到的事，也為了保有自己的優越感，而必須去嘲諷競爭對手。或者，我們像亞伯拉罕一樣，雖然當前的問題與家人有關，但卻置身事外，因為對妻子讓步比去做對的事容易。

我們若能同心協力，一定利多於弊，我們若結合在一起，一定勝過個人的力量。我記得一個老人和七個兒子的故事，這幾個兒子誰看誰都不順眼，當然也就無法和睦相處。老人見狀，心裡很難過，但也無計可施。他知道自己年紀老邁，所剩日子無幾，所以不希望眾兒子們繼續相爭，於是他把他們叫到床邊，他們就來圍坐在他身邊。

父親給他們每人一根筷子，說：「把它折斷」，他們輕而易舉就把筷子折斷了。接著，他拿七根筷子給他們，說：「把這些筷子折斷」，結果沒有一個兒子辦得到。老人就說：「看哪，你們就像筷子一樣，單獨一人時是軟弱無力的，但若聚在一起，你們就變強壯有力了」。我們在群體中的力量會大過獨自一人的力量，這是我們從撒拉和夏甲的故事可以得到的一個功課。 

在今天的故事中，撒拉不只是想保障兒子的未來，也是在保障自己的未來。如果她有個子嗣，那麼萬一亞伯拉罕先她而去，她就能得到照顧，她的需要也可以得到滿足。她想確定她的兒子以撒以後會很富有，所以不想讓以實瑪利來分享亞伯拉罕的產業。但是，不能只因為她認為趕走敵人是她唯一的選擇，就代表她所做的是合宜的。

身為基督徒，我們必須能夠在夏甲身上看見自己，儘管我們可能不想這麼做。

如果我們要真實跟隨基督，就絕對不能摒棄那些遭受苦難的人。無論如何，夏甲畢竟是在主人壓制之下遭受迫害和苦難的人。彌賽亞耶穌來到世上，並非要來統治他的王國，而是要傳講順服上帝、忍受苦難、以及在信仰上堅定不移的信息。雖然聖經並未提到夏甲的信仰，但她顯然是遭受苦難的人。

身為基督徒，我們受呼召要以同理心看待受苦的人，因為基督不僅對人類的苦難感同身受，他還承擔我們的擔子。根據故事顯示，我們看見夏甲雖然遭遇試煉，但她並不孤獨，上帝差遣天使去安慰她，這件事顯示上帝的憐憫是廣闊的、偉大的，他的愛沒有界線，不受地域、種族或地位的限制，他愛所有的人，也以公平對待所有的人。上帝持守他給亞伯拉罕的應許，但同時也眷顧夏甲和以實瑪利。

在這一點上，我們必須停下來自問：在這整件事中，亞伯拉罕在哪裡？他既身為族長，又是一家之主，面對正在醞釀的衝突，他怎可置身事外？他只告訴妻子撒拉，她可以照她看為合宜的去做，卻完全不去保護夏甲和他的孩子以實瑪利，他甚至沒有想要去解決衝突，他只是選擇妻子而捨棄他的使女。只要他願意，他大可以解決兩個女人間的衝突，但他卻選擇不這麼做。

上帝瞭解人類的景況，這也就是為什麼夏甲在曠野的時候，他差派天使到她那裡去。上帝已經知道以撒要成為大國的元祖，這是上帝不會從撒拉和亞伯拉罕那裡拿走的。然而，上帝要確定夏甲知道，儘管這個世界不完全，他還是會以公平待她，他會完全照所應許的來賞賜給她，她的兒子是亞伯拉罕的後代，因此也會成為大國的元祖，只是這個大國不同於撒拉的兒子的大國，但他們彼此不必相敵對，他們原本可以攜手合作，互相扶持和安慰，作彼此的朋友，但她們決定互相踐踏，這都是因為她們對上帝的應許沒有安全感。

我們人類自始就有一個認知，都知道自己不完全，絕對無法成為上帝要我們有的樣式，因為我們是徹徹底底的罪人。不過，也因為我們無法成為我們該有的樣式，所以對自己的價值就沒有安全感，既是如此，我們就很容易明白撒拉為什麼變得這麼沒有安全感。在她那個時代，如果生下兒子來繼承她丈夫的產業，是唯一能讓她的老年生活得到保障的方法，她自然會希望能百分之百的確定她的兒子就是會得到產業的那個人。

而夏甲，嗯，她是個使女，無法享有任何權利，事實上，她根本稱不上是個人，但因為她生了一個兒子，她找到了讓別人不再只把她視為使女的方法，她成為主人子嗣的母親。當然，這會使她志得意滿，因為她擁有撒拉所沒有的，她不再是個使女了。回顧過去，似乎相當不可思議，因為我們的上帝是公平的，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夏甲。

儘管撒拉和夏甲這兩個女人彼此間有劇烈的競爭，但到頭來並沒有什麼差別，兩人的兒子都領受了上帝的祝福。在上帝，他的應許不會落空，因為他不會開空頭支票，他大有能力，即使在我們認為不可能的時候，他使萬事都能。如果撒拉和夏甲可以和睦相處，好好撫養孩子長大，或許她們的後代就能學會愛和接納。

直到今日，夏甲和撒拉的後代仍然為了增加自己的利益而彼此相爭，這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因為他們的相爭，導致世上大多數信徒視為聖地的地方變成不聖潔、充滿暴力、冷酷無情的地方。

長久以來，女人都被認為是使人和平的人，如果我們沒有忙著彼此相爭，反能互相扶持，或許就可以帶動別人和我們一樣做。

我們必須要問的另一個大問題是：為什麼男人不負責任，表現得好像女人的問題無關緊要，或對他們沒什麼影響？儘管撒拉和夏甲理論上都是亞伯拉罕的妻子，是他兒子的母親，但基本上，亞伯拉罕是將自己置身在整個事件之外。我相信你們很多男人會想：「這些是婦女的問題，與我無關」，或許這也正是亞伯拉罕的想法，但我們要記得，不要只因為上帝容許這件事，就以為亞伯拉罕選擇了最好的作法。

上帝替亞伯拉罕收拾了殘局，但是，如果亞伯拉罕能在家人中締造和平，那情況豈不是更好嗎？實際上，這個功課是給我們每一個人的。我們都有母親和祖母，也可能有姊妹、嬸嬸、阿姨、姑姑、堂(表)姊妹，當然一定也有朋友。一人的福祉要成為眾人的福祉，因為不管我們的家庭是什麼樣子，我們都同屬一家人。

夏甲一旦給亞伯拉罕生了兒子，基本上她就是他的家人了，因此，亞伯拉罕將她捨棄不應該是最好的作法。

家庭是我們社會結構和我們生命的基本單位，是我們唯有藉著上帝的恩典才能得到的。如果我們因微不足道的意見不合或嫉妒而使它支離破碎，那是不可原諒的。此外，我們身為基督徒，已經被接納到一個新的家庭，這個家庭超越了血緣、婚姻、和地上的任何關係。基督呼召我們要彼此建立團契關係，作他忠實的僕人，像兄弟姊妹般的生活在一起，彼此相愛，甚至去愛我們的仇敵。在登山寶訓中，耶穌教導我們說：「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稱為上帝的兒子」。

還有什麼地方比從我們身邊的婦女來開始更好？夏甲的故事可以說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故事，讓我們看見在上帝的能力下沒有難成的事。事實上，我們身邊有足夠的東西讓我們全部的人一起享用。一旦我們可以找到和平共存的方法，我們就是真的活出基督徒的生命，真的顯示出我們是信仰中的弟兄姊妹了。